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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无名文学】弭晓昕《 童年野趣 》——大榆树

时间:2018-07-31 09:20:07


  弭晓昕笔名末子,黑龙江人。2008年开始在《沧州晚报》《沧州日报》《河北工人报》《无名文学》《当代写作》《散文选刊》《海外文摘》《核桃源》《草原》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、诗歌十几万字,并多次在全国各种比赛中获奖。出版散文集《归去来兮》,参与编写剧本《国家命脉》,现为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,沧州市诗歌协会会员。

   《童年野趣》——大榆树

  文/弭晓昕

 

  老房子后身,姑姑家南园子地头儿,长着几棵大榆

  树。它们古来就长在那儿,很高大,弯曲的树干像驼背的老人,搀扶地站着。从小到大,那是我们的乐园。

  每天一放学,孩子们都会聚在大树下,仿佛被施了什么魔法。树下的空地被踩踏得光溜溜,坚硬的泥土发着白光。多数时候,大家会在大树下捉迷藏、跳房子或是丢手绢。印象里,丢手绢是最有趣的游戏。一帮小伙伴手拉着手站成一个大圆圈,松开手,便蹲下去。一个小伙伴手里拿着手绢围着大家跑,把手绢悄悄地丢在某人身后,如果在她跑回来之前,这个小朋友发现了手绢,便会捡起来继续丢,而跑回来的人则蹲在她的位置。如果没有发现身后的手绢,被跑回来的人抓住,大家便会哄笑着指着她,逮住了、逮住了,让她站到圆圈中间表演节目。唱一首歌,或跳一段舞,实在不行还可以学鸡叫,猫狗叫,只要能把大家逗笑,就算过关,然后再开始下一轮。简单的游戏,阵阵笑声漫过碧绿的枝叶,飘向广阔的天空。

  不论冬夏,爬树的项目是必不可少的。树干被孩子们的裤褂磨得锃亮,像一只刚刚擦完的皮鞋。男孩子们从这棵树爬到那棵树,像猴子一样骑在树杈上,不是擗树枝,就是揪树叶,远远地扔下来,在女孩面前逞强。几个男孩若打起仗来,也要在攀爬中一决高下。谁爬到高高的树顶,骑在树杈上,摆出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,自然令人刮目相看。

  春风拂过,四周的原野泛起油绿,大榆树也开始活泛起来。当青葱的叶芽儿一点点鼓胀出来,枝干散发出一股幽香,大榆树也迎来它最美的季节。春风最懂风情,摇动着轻柔的手臂,抚摸着大树苍劲的全身,它一点点熨帖、一点点嬗变,最后,仿佛把苍翠的枝叶送到天上去,送给星、送给月亮、送给田野,也送给所有熟识的亲人;也把无比的幸福与喜悦,带给风、带个雨,还有鸡鸭牛羊,装满了春天那多情的心坎儿。

  随着时间的推移,迎着风雨,大榆树开始疯狂起来,它拼命晃动着,拼命张开双臂,似乎想去拥抱正朝着春夏行进的莺歌燕舞。别急,深切的虔诚终究换来回报,榆钱大把大把地结满枝头,随风招展,在阳光里闪烁。孩子们欢欣鼓舞的,终有了用武之地。你看吧,花裙子、蓝格子、绿裤子、红布衫不停地在树下翻飞、跳跃,跑来跑去,一会儿接住一个大树枝,一会捡到一个枝杈。挨挨挤挤的榆钱,像美丽的串烧,更像一串儿串联起来的薯片儿,层层叠叠碧绿诱人。“蓝裙子”一边拾起树枝,一边撸下一把榆钱填进嘴里,榆钱的清香和由于喊话嘴角喷出是唾液混淆在一切,四处飞溅,像香甜的雨丝滑过心头。

  榆钱真甜啊,一把一把榆钱在嘴里大快朵颐,津液流溢在嘴角,娃们全都咂出了春天的味道。这是孩子们晚饭前的加餐,更像是匮乏年代充当糖果的零时。但娃们是容易满足的,大把大把地在榆树底下挥洒着他们的快乐,从未觉出孤单和贫乏。男孩子在树上逞着英雄,女孩子在树下显尽娇柔,临回家了在手里还攥了一大把。温饱年代,再也不用做榆钱饭了,但榆钱成了温暖的代名词。很快,绿绿的榆钱变黄了,慢慢失去水分,变成种子飘落树下。

  一晃儿,光滑的地面落了一层,随着风,周围的蒿草、棒子棵、沙棘丛也满是榆钱儿,仿佛下了一场春雪,伶伶俐俐的“小雪花”,依偎在春的枝头,摇晃着恬静的希望。

  到了夏季,大榆树成了遮天的华盖,浓荫蔽日。等到葵花盛开的时节,远在浙江的三姑就举家迁来,放养蜜蜂。他们一家人住在大榆树下,搭起帐篷,四周摆满蜂箱,一个个小木箱,是一个个奇妙的世界。从此,房前屋后热闹了,葵花有多繁荣,蜜蜂就有多忙碌。像是一起去奔赴一个花期,又像是一起走向成熟。每次去三姑家,我都胆战心惊,蜜蜂在我的头上、身边、发梢来回穿梭,我像一个真空人,忙碌的蜜蜂无暇顾及。还是怕,闭着眼、缩头、耸肩,站成一根麻杆儿,每次三姑都出来救我。最倒霉的一次,不知那天一只蜜蜂犯了什么邪,或闻到异香,它围住了我,嗡嗡地闹不停,我不耐烦起来,用小手去划拉,猛觉得有什么锐器从耳垂穿过,“哇”的一声,我大哭起来。等三姑跑出来,我的耳朵火烧火燎,早已变成红萝卜,而那只可怜的蜜蜂也必死无疑了。

  三姑家有树遮挡,像一个世外桃源。我喜欢那个可以撩起来晒太阳的帐篷和长在床边的野花野草;还喜欢他家不一样的风俗习惯和奇奇怪怪的吃食。蜂巢里有蛹,收缴蜂王浆,并不需要它们成活,长成工蜂。这样一来,姑父就把蛹(一条七八厘米的小白虫,和棒米虫差不多)从蜂巢里捡出来,放在一只碗里。因为在蜂王浆里长大,蛹是高蛋白,炒鸡蛋吃相当有营养。当我把一碗“白虫子”端回家,一家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没有谁有勇气裹着鸡蛋吃下去,最后全喂了鸡。等到第二天,拣鸡蛋时才发现,鸡下的全是双黄蛋。王浆虫不敢吃,王浆泡的酒可以尝尝,喝一口,便永远记住了,王浆泡过的酒— —真辣啊!

  这也不算什么稀奇,三姑父还有绝活。每到傍晚,他就拿着手电筒、塑料袋子、一柄叉(一根木棍,中间有一根长铁丝磨的针。)下河去了。小半夜便提着半袋子青蛙回来。原来,夏季的河沟有许多青蛙,姑父看见它,只要拿手电筒一照,青蛙就不动了,拿刺叉一扎,便乖乖地成了囊中物。逮回的青蛙把头在菜板子上一剁,顺着皮一扯,“唰一下”,连皮带肚子全剥下来了,只剩下白白的身子和腿儿……姑姑把蛙肉炖得很香,漂着一层油,我吃着鲜嫩的青蛙腿,嘴唇上全是亮晶晶的油花花儿。

  现如今,那几棵大榆树被砍掉了,只剩下斑驳的园帐和随风摇晃的蒿草。很多年了,童年的那些玩伴都走进了大大小小的城市,为了生活奔波;三姑和三姑父自从不养蜂了,一次都没回来过。看着那片只剩荒芜的空地,我想起了白白的青蛙腿和漫天飘飞的榆钱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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